在我的互联网朋友圈里,黎万强有一个独特的标签:跨界杀手。经常半夜三更打电话,一见面总突然抛出个东西把你震撼的一愣一愣。
比如,先是做软件MIUI,后来做互联网营销,再后来做电商。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进入,敢想,敢跨界,关键是,很短时间就杀到行业第一。最近又跨界做了一个摄影展。
8月9日,在阿黎的《花与树的星空》摄影展上,雷军用了一个词形容阿黎:较真。说的再直接点,阿黎是双鱼座,有点超级强迫症,一个细节能改几十遍。
过去几年,跟阿黎私聊过很多次,因为都是处在打仗状态,主题基本围绕一个话题展开:互联网杀手的逻辑。聊手机,聊设计,聊苹果,聊Uber,聊所有互联网杀手最强悍的本质。
我经常说:回到原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点,阿黎的个人原点,我感觉就是一个词:减法。我们聊天经常会聊到一个词:一剑封喉。很多人其实最后做到三剑封喉,就不敢再减了,不行,要再减。这种一剑封喉能力,也是互联网做产品的原点。
前段时间,阿黎打电话说要闭关一段时间时,我还是很惊讶的。
一个互联网杀手遇到40岁之坎,所有的坚硬铠甲,所有的锋利刀剑,突然被更大的焦虑挤压。乔布斯说“要有追随内心与直觉的勇气”,勇气好找,内心与直觉难觅。
看《道士下山》,有句话很触动我:“不择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40岁为什么是坎,要么想改“初衷”,要么是寻找“初衷”。
阿黎闭关这段时间,我们私聊过多次。每个人都会遇到天人交战的时刻,早期是跟别人较劲,越到后来是跟自己较劲,最后较劲的其实是:到底来一场多大的冒险。
如何像黎万强一样成为互联网杀手?
阿黎的答案是:玩者之心。有玩者之心才会有热爱,才会极致,才会死磕自己。8月8日晚上,阿黎说挑照片挑到凌晨3点,但是突然一下子也明白了自己真正想找的到底是什么。
阿黎年底回归小米,下一刀会杀向哪?汽车,家电,相机,智能硬件・・・・・・
金错刀:此前闭关,都觉得你要去憋个大招,没想到你从硅谷到云南,基本上在摄影。我们好几次聊天,你可能没意识到,经常提醒我,一定要想好下一个三年干什么?这一年,你到底在天人交战什么?
黎万强:自驾去云南后就临时改变了去硅谷的决定,休个长假,休整后再开始新的项目。
天人交战背后是自己的中年危机,自己和自己较劲,在追问自己的内心,下一个10年做什么,自己要什么。
金错刀:40岁几乎是所有互联网人面临的一个坎,有人说是为参透,有人说是不惑,我自己认为,40岁让很多人面临一个大难题,下一步到底是大冒险,还是中冒险,还是小冒险,外人帮不了,只能死磕自己?
黎万强:大冒险或小冒险,是事业的选择,源自你的眼光和资源,当下所站的位置。就像我们选择做小米,就是一场大冒险,开局前就推演了后面的路径,就知道这会是一个百亿美金甚至千亿美金的方向。
从内心来看,只有大热爱与小热爱,当下,对我来说,我希望找到下一个十年,哪个是我的大热爱!
金错刀:看你这次的摄影作品,感觉挺玄幻的。你有一句话我觉得挺有意思:以前想做摄影展时,想过去一些极限的地方拍,西藏、南极、北极这种“大美”的景象,现在全是拍的身边的“小美”,好几张照片都是在顺义拍的,但照片一翻转,却很震撼。过去,我们经常说“无设计的设计”,接下来,你认为什么是好设计?
黎万强:好的设计不是面面俱到,是单点穿透!要有一个点具备穿透人心的力量。
设计或艺术的创作方法上,我倾向那些简单通俗的表达,这次展览作品《花与树的星空》,拍的是身边常见的花花草草,我思考的是,如何以小见大,如何从平常中发现不平常,换个角度看,就像简单翻转一下,就会发现不一样。
绚烂的视觉效果只是作为展览必备的一个基础,“换个角度看世界”这个朴素的道理,是我理解的那个“穿透点”,希望能让更多人有这样的共鸣。
金错刀:手机今年已经是血海战场,下一个3年,什么才是手机行业的真正护城河,粉丝,电商,技术?
黎万强:手机的护城河越来越难,意味着赢家只是那些敢于极致创新的玩家,这个创新可能是工艺,可能是用户体验,也可能是商业模式。
手机是个消费个性化的市场,不管多激烈,都会存在4-5个玩家。
金错刀:从软件到硬件,做畅销书,又到艺术展览,你是个跨界杀手,有啥秘诀?
黎万强:要有玩者之心和起茧的脚!
要有玩心,选自己觉得好玩,真正爱的方向,才会有想法,才有可能做到极致;凡事要做到极致,都挺累人的,坚持往下走,就得脚不怕磨不怕疼!
附录:《花与树的星空》个展自序
世界很美,换个角度,也许更美!
文/黎万强
连空气和水都担心的年代,注定是一个更焦虑的年代。
我是双重焦虑,在这个焦虑的年代,走到了人生中年危机的前夜,我突然停下来,是为了内心的平静。
2000年大学毕业,金山10年、小米5年的两段职业生涯,基本是前后脚,没怎么歇过,自己一直绷得很紧。
2015年1月,完成了休假工作交接,我开车自驾,从北京一路向南,最后在云南停下来。
在山里的酒店整理作品,不知不觉中已至深夜。推窗,远山朦胧,深呼吸,风中有茶树的清香,掠过鼻尖有薄荷的凉意;抬头,满天繁星,光芒在流动,就像一条河流沐浴在阳光下闪耀,我想起童年在家乡的老人,曾对我说过,那是星星在开会,如此直白又如此诗意。
放松下来,我才慢慢想明白,这次休假,15年职业生涯的审美疲劳是导火索,而根源是内心的焦虑。
感觉人生快走到了一半,生离死别,爱恨情仇,经历了一些,但又没彻底把自己击倒。突然一天有强烈的宿命感,会开始思考死亡,甚至害怕死亡哪一天到来时,还有遗憾!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还没做!
自然而然,你会质疑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不是你最想做的?生活是不是就这样了?还可以有什么变化吗?甚至像多年前一样,反复思考人生的意义。
这就是中年危机吧!自己跟自己较劲!
这次休假,是我与自己中年危机的一次深谈,无法躲避,“四十不惑”之前注定会困惑,就像黎明前的黑暗一样。
长途自驾就好像是人生的一次突围,一次出走。我行走至云南西双版纳,偶然间,拍下了展览的第一组作品。
照片里花与树的画面,混沌如星空,我发现这些作品就是当下的我。
刚开始休假的时候,还在想很多事情,有很多不确定,内心不自觉地就想不一样,有那么一点老男人“回光返照”式的叛逆。
这种想不一样的叛逆是潜意识的,无意间也影响了我的创作方式。常规摄影里,好光线是在早晨太阳刚起来或者黄昏的时候,顺光或侧逆光,这样层次更丰富,用小光圈可以刻画更多细节。而我创作的时候基本都在正午,逆光,光线最硬,全程只用大光圈。
因为内心的不确定,所以我所倾向的画面是模糊的,只有极少的细节。
这种不一样,还表现在作品呈现的角度,很多作品都是倒过来的。
说到作品是当下的我,有朋友说,从画面的模糊混沌,看到我的挣扎;从画面浓烈似火的色调,在流动在跳跃的光和色彩,看到我对未来的期待!
尽管焦虑,但每次创作的时候,我会感觉如入无人之境,无比的酣畅!在对着那些花花草草,那些树丛,对着逆光,旋动镜头的那一刻,我经常感觉好像穿越到了星空宇宙一样,常常是我屏住呼吸,相机固定在手,身体旋转,游走,满眼流彩绚烂,有无声的风,有失重感。
仿佛就这样,每棵树都开出了一片星空。
以前想做摄影展时,我曾想过到一些极限的地方拍,那样容易出一眼看过去就很震撼的片子,比如西藏的雪山,南北两极的极光等。
大山、大海和星空这些都是“大美”景象,但生活里更多是平常的“小美”。
拍身边随处可见的“小美”,把“小美”的花与树拍成“大美”的星空,从平常中发现不平常,从生活小美中感受人生大美,这就是我的创作主题。
《花与树的星空》第二组作品就是在北京的家附近,温榆河边和京密路边拍的。
温榆河边的一片花海,很多人在那拍婚纱照,我第一次拍的时候,拍得类似明信片,很美但不动人。
第二次我从桥下往下俯看时,那一瞬间,就有了星空的感觉。
四、五月份的北京,柳絮杨絮飘飞,恍如飞雪。京密主路上车流密集,辅路边上的树林基本看不到人,因为吸入飞絮对身体不大好,所以大家都躲着。我在那拍了2天,背着10多斤的器材,每天近8小时下来累到有虚脱感,鞋子、衣服和头发上全是白白的杨絮,那时没带口罩,也没怎么喝水,结果后来咳嗽了近一周。
但在拍到这张作品的那一刻,还是无比幸福,就像一见钟情,冥冥之中的相遇:烈日下,修长的树干投下长长的影子,这些影子有韵律,如音乐的起伏,地上铺了一层雪白的杨絮,还有些春夏交接时刚冒头的嫩草,这片“雪地”在白调子下有着微妙变化的色彩,把作品倒过来看,就幻化成了天空。
在艺术绘画里,有很多在形式上和精神上都是“大美”的鸿篇巨作,气势上就震撼夺人,比如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等。
但还有很多作品主题是小美,也依然散发着大美的光芒和智慧!
想起莫奈,就想到睡莲,那种柔软的光影,如情人的呢喃,我在法国橘园博物馆看到百年前的巨幅原作,仿佛油彩未干,还留有当年莫奈吉维尼花园的花香。
想起梵高,就想到向日葵,那种生活的热烈,那种喜悦,跳跃浑厚的色彩都无法言尽他喷涌的情感,梵高画了多幅一系列的向日葵,准备送给他非常欣赏甚至崇拜的好朋友高更,欢迎高更从远方而来。梵高很兴奋即将有了小伙伴可以共同创作,他可以把孤独抛开了。
再看看古人画的小鸟,宋代的宋徽宗的工笔,用笔千勾万线,清代的八大山人的写意,浓墨挥洒就那么几笔,但两者都灵动如烟云。这个画里的小鸟很活很逼真,但其实又有超越真实世界本体的精神气象,宋徽宗作品里的鸟头轻扬,优雅清高,八大里的鸟的眼睛是斜视的,孤冷激愤,小鸟都仿佛是画家本人的化身在与你对话。
睡莲,向日葵,小鸟,这些都是常见之物,但还是带给了我们无限的感动和震撼,是因为艺术家画出了平常事物的深层之爱。用工作中做产品的语言,就是有爱,并做到极致了,这才能从小美中见大美。
华严经所讲的:树叶间容纳宇宙,花瓣里别有洞天,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非亲临其境,道不得此语!
懂得从小美中发现大美,大概也就如此吧。
世界很美,换个角度,也许更美!
我想起了云南自驾途中那个“有阳光味道”的早餐。
那是在我落脚的一个家庭旅馆,旅馆主人老博是瑞士人,一个60多的花白老头,多年前放下工作后,机缘巧合把澜沧江边的一个橡胶林山头买下来,历经10年亲手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森林,后来又把周边一些少数民族拆下来的傣式建筑,在山里重建了几栋木屋子,当作旅馆开放了。
在那第一天早餐,开放式的餐厅,听得见山脚下的流水声,面包,果汁和果酱。我说特别好吃,老博满脸幸福地介绍,这是草莓酱,在后院刚摘下来的,这是杏酱,杏树就是你房间前那棵......当时,我感觉吃出了阳光的味道。
这种生活体验,神奇之处是:你喜欢吃的东西,如果是自己亲手做的,在享受美食时,多了一种精神上创造性的愉悦!
同样一件事情,看似简单或审美疲劳了,换个角度,多点投入,生活里很多美好都可以这样升级,变得更动人!
比如说喝茶,功能就是解渴,养生。
体验的升级,第一步往往是买自己买得起的最好的茶叶,选配套的茶器,比如泡绿茶用玻璃杯可更好观赏叶子舒展的美态,泡熟普,用紫砂壶就更容易去陈味;第二步,可以去了解茶产地,茶的制作工艺,茶的文化历史。
一杯茶下来,不单是味蕾享受,还有了和茶精神上的对话,这种美的体验会更立体更丰盈,真的是“非亲临其境,道不得此语”!
说回来这大半年的休假,我大部分时间待在云南,每天基本是四件事情:跑步,看书,拍照和发呆。
跑步让我多了一个终身受益的习惯,看书给了我很多启发,最终消解了我的焦虑。这次休假后,也算是和自己的中年危机达成了一次和解。
我做了自己的策展人,是因为我把这个展览当作给朋友的一封公开信,通过这些作品,和大家聊聊我休假期间的一些想法。
我很热爱摄影和艺术,但还没想着把摄影变成未来的事业。
说到未来,只要热爱,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吧。
只是我喜欢摄影20多年,自己又集中拍了大半年,人生输入了很多想法,需要把它输出出来,形成循环,更好往下走。
面对焦虑,如何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我暂且有4个体会:
1.多读经典。
在这摇摇晃晃的人间,我们很多的困惑或恐惧,都源自人性的暗面或无知。千百年前的文学、艺术和哲学经典,里面有明灯,也有拐杖!
我们每天都信息过载,信息往往都是“术”,而经典里沉淀的是“道”。以道观术,把生活万象简化,则看得更明白,我们会觉得从容、可控,则少焦虑。
2.有个兴趣。
人的热爱,除了付于情感,就得付于事业和兴趣。
兴趣应该在事业之外,是最纯粹的热爱,简单可获取,是我们一辈子最亲密的朋友,任何时候需要他,他都不会拒绝我们。
和兴趣相处时间越多,就会得到越多。我们能得到平静,能从喧哗的生活中逃离,能和内心对话;能得到乐趣,这种乐趣来自人性里的好奇心,来自人性里对世界探索和征服的快感,哪怕这个世界很微小。
3.换个角度。
美一直就在那里!
世间万物,都是有灵且美的!所谓的美,不仅是自然之美,还是解决困顿的一种方法,是焦虑溶解之后的平静,是审美疲劳背后那激情的逆袭。
除了想着改变世界,还要多换个角度看世界!
在生活里,在大自然里,为所爱之物的激动,要舍得时间和耐心,要敢于变换角度,才能体味组成这个世界的那些美好。小美中有大美,一花就是一世界。
4.活在当下。
人生,换个角度就是换种态度!与其害怕人生无常,不如直面人生,活在当下。
悲和喜,是阴阳相随的关系。生活的乐章要有起伏才动听,多好的快乐,都不能永远握住,当然,多大的悲伤,也终会过去。焦虑只是小悲,把焦虑要当平常事。
既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
未来是飘渺的!人生,就是一个又一个当下;人生的意义,就是把当下过好。通过当下,我们不断完成认知世界,发现自我,走向独立的过程。
抬头,我们就会看见,每棵树都开出了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