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旋
10年前,邓锋在硅谷以42亿美元卖掉当时和几个清华同窗一起创办的公司网屏后,决定返回中国。彼时的中国大地上,互联网的大潮刚刚开始剧烈涌动。
那一年,MSN还是白领们最喜欢的即时通信工具,Google刚刚进入中国市场,百度在纳斯达克上市后股价飙升,阿里巴巴10亿美元收购了雅虎中国,一些创业精英则离开原公司,投入VC的怀抱。
“我当时也是想做风险投资,那时候很多美元基金要进中国,我就找了一些美元的LP来支持我们。”回国之后的邓锋,没有在工程师的路上越走越远,他看到了当时国内一个巨大的市场机会――风险投资。于是,在那一年,他创建了自己的第二家公司――北极光创投。
事实上,后来很多知名的投资机构都是在2005年诞生的。十年之后,这些机构的投资名单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明星公司,这些“明星”既是VC们投资布局中的出色作品,也是荣辱与共的伙伴。
在北极光的名单中,我们看到了美团、触控科技、纷享销客、邢帅教育等跨越PC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的众多先锋公司,以及大众鲜少人知的先进技术、医疗健康类公司。
技术派投资人邓锋近年来慢慢地把一些目光开始投向后两者,他坚信,这些地方一定会出现自己一直追寻的世界级公司。
忧虑互联网垄断
今年10月,美团和大众点评宣布合并。从恶斗到握手言欢,总是需要进退的智慧。11月10日,双方公布了两家公司达成战略合作之后新公司的组织架构及人事安排。大众点评创始人张涛未来将主要精力转向长期战略,而美团创始人王兴将出任新公司CEO,负责管理和运营。
2011年,北极光投资了美团的B轮。在美团与点评合并前夕,王兴曾打电话问邓锋的建议。后来向《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描述这次通话时,邓锋说,虽然有担忧,但自己坚决支持企业家的决定,他说,公司是创业者的公司,关键节点上,“我都会支持他们”。
“美团在好几个方面都有竞争对手,行业整合后,能进入到平稳发展期,恶战会减少。”谈起这场一个月之前震惊行业的大并购,邓锋仍然表达了坚定的支持态度。
但是否就此尘埃落定了呢?邓锋坦诚地说,但凡两家对手公司合并之后,除了业务架构之外,文化、管理是否能融合在一起,这是需要长期观察的。
“而且美团和点评合并了,就算形成了新的更大规模的公司,在这个领域也有布局的百度还是会继续打。”
今年7月,百度董事长李彦宏宣布,百度三年内将对旗下糯米业务投资200亿元,打造O2O生态链。
“你看,每一个互联网行业的领头公司背后都有BAT在支持,BAT的布局几乎把互联网的大片江山都占据了。这种情况下,大的创新其实就不容易出现了。政府应该关注整个互联网的业态是否在健康发展。”每每谈到互联网中可能出现的垄断,他都毫不掩饰自己的隐忧。
扶持顶尖技术公司
从海外归来的邓锋总有一个期待――扶持一些世界级的企业,不是以规模取胜,而是有世界顶尖技术的公司,“不是把产品卖到全球就可以,而是企业文化、管理都是国际化的,能有除了产品之外的输出。”
在他看来,现在国内的无人机技术、生命科学技术都在朝这方面努力。眼下,单在基因测序类生命科学领域北极光已投资了四家生命公司。
对技术型公司的投资逻辑完全不同于模式创新类公司。邓锋说,技术公司发展的周期很长,三五年才能看到点苗头,需要很长时间来观察,这是技术类早期公司投资的难点,但是一旦起来了,建立起技术壁垒之后,风险就会递减。
他举例说,北极光投资做存储业务的宏杉科技时,国内存储设备市场都被国外巨头占领了,当时也不知道中国公司是否有机会,但是宏杉的团队很强。此外,存储的市场很大,长期来看,中国公司一定能起来。现在,尽管外企仍然占据着更多的市场份额,但宏杉已经是华为之后排名第二的本土公司了。
和技术相关的B2B领域,北极光也投了不少项目,最近一两年,一些B2B项目得到了很高的估值,他认为,这是资本过高估计了B2B的成长速率。
“这两年B2B突然又被重视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乐观了,整个行业的突破还需要时间,包括商业环境的净化、政策的限制等等。”
在邓锋最擅长的信息安全领域里,中美之前政策环境的对比尤为明显。美国公司在信息安全上花的成本平均达到8%,中国只占1%;美国有专门的塞班斯法案对公司信息安全做出约束,上市公司要做安全审计,中国没有,即使丢了客户信息也没有惩罚。环保和知识产权也是一样,法律和执行都还没有跟上。
信息技术、健康医疗、能源环保与新材料技术,是邓锋最看好的未来三个技术创新领域。其中,信息技术里他最看好的是人工智能技术、传感器技术等,这些技术的发展会推动譬如机器人、无人驾驶的大发展;在健康医疗领域,最看好精准医疗、基因检测技术等,譬如现在三代的基因检测技术已经出现,他认为在未来10年内商业化的可能性非常大;能源环保技术,之前可能投资回报率并不高,资产重、成长周期长,不适合早期风险投资机构投,但现在在某些环节上也出现了可能获得高回报的项目。
对于过去十年间中国企业的国际化进程,邓锋指出,以前我们习惯于先让公司在本土长大,做到一定程度再走向世界,但是现在很多公司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位于世界级的公司。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变化。在中国风险投资发展的十年间,也是创业者们视野越来越开阔的十年。在此期间,中国经济逐步从出口导向型向内需拉动型转变,随着国内市场的启动,每一次市场空白点的出现都有可能在创业大潮中激起惊涛骇浪。并且,这种对空白点巨大的热情也会被创业者“移情”,近至东南亚邻近诸国,远至欧美。
对于做风险投资的人来说,创业潮的蜂拥而至使得他们突然被急切地需要,成为创业最佳伴侣。他们的好消息还包括,国内资本市场十年间越来越开放,创业板、新三板每天都在上演好戏,战略新兴板呼之欲出,并购频繁发生,退出机会比比皆是。
“现在整个创业创新的环境,无论是成熟度还是活跃度,都不是十年前可以比的。”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欣喜的时代。
做一个快乐的VC
现在,这些装着黄金翅膀的“VC们”日程安排都是数以分计,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与创业者打交道。但他们并不打算丢掉自己的生活情趣。坐在北极光开阔的茶水间里,邓锋身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外加一件深蓝色系的窄身西服,投资人对外表的考究有时不亚于明星,他们知道这个时代在关注什么。
身材高大的邓锋不笑的时候总会给人威严之感。我们很难想象,他说到自己最大的愿望时脱口而出的是“我要做个快乐的VC”。
邓锋说:“这不是一个枯燥的行业,我们希望能达到一个平衡,让投资人和创业者都很快乐。创业是一种生活方式,并不单纯是为了成功,大家心态一定要摆正。”
“我们之前卖了一个公司,这个公司回报率很好,但还没达到我们的预期。我们不想卖,但是企业家一定要卖,这个企业家后来做了新的项目,我们也又投了。”邓锋说,北极光和创业者的关系一直把握着“帮忙不添乱”的度。
从求学、工作、创业、卖掉公司,再到回国做投资,邓锋俨然是按照“人生赢家”的路子走来。每个时期都在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并且同时获得财富上巨大的收益。
站在下一个十年的起点上,已经知天命的邓锋尝试着用更加开放自由的心态去面对,“下一个十年,北极光要更深地扎根中国、更加接地气,我们投资的公司能够让人们生活得更加美好。做到这些,我就会很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