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离开河南,出外打工。
在沧州,碰到一个不敢说自己是河南人的老乡。
火车上,和两个河北人聊天。石家庄做生意一大哥说:河南的生意人,贼精,总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有点不靠谱。
哈尔滨一关系不错的同事,看到我总是喊“河南骗子又来了”。
在邯郸,监护五个人干活,领头的师傅疏忽大意造成了爆燃,五个人都受了伤。我恰好站得远一点没啥事。到了办公室,同事说:一个河南人在河北的地界坑了四个河北人一个山西人,牛!
虽然是玩笑,外省人看河南却可见一斑。
生长求学都在河南,大学由于是省属大学,同学也都是河南人。
去信阳市里,同学说,你那外地口音没被车站那群人坑?
去漯河舞阳,同学说:就你那口音,还敢在这里买水果?
豫北安阳的工厂排外,不只是排挤外省,还排挤本地不是一个乡镇或者一个片区的。
信阳光山同学在当地一个邻县工作几年,感慨一番:当地人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即使一个扫地卖菜的,知道你不是当地人,都会看不起你,歧视你。
工作以来被赖工资几次,都在我的家乡。
去过商丘,到过永城,永城的芒砀山,刘邦曾经避过难。
去过周口,到过西华,西华逍遥镇的胡辣汤滋味淳厚,黄泛区的农场到处是果园。
去过洛阳,到过栾川,洛阳的一羹一饭无不合我的胃口,栾川的重渡沟曾有光武帝的影踪,还有老子骑青牛而去的老君山。
三门峡灵宝的肉夹馍,许漯一带的单馍卷菜,开封的桶子鸡小笼包,风靡河南的羊肉烩面。
巩义田地里那一片寂寞无言的宋皇陵;伊河岸边龙门石窟的佛像忽隐忽现。
站在邙山顶上,看着曲曲折折蜿蜒东去的黄河,那份浑浊蕴含了多少沉淀。
牛人辈出的土地,简单粗犷的饮食其实都在诉说生长在这片土地的不易和艰难。
子不嫌母丑,对着家乡,我无法割舍那份情怀,装作不闻不问的局外人。
河南人勤奋朴实,吃的苦,受得累。红旗渠是一锤一钎硬打出来的。
河南人脚踏实地,忍辱负重,能忍别人所不能忍的苦,受别人不能受的罪。
1942,河南之殇。
历史上河南之殇,又何止一个1942?
武王伐纣,楚汉交兵;绿林赤眉,遍地黄巾;官渡之战,八王之乱;祖逖击楫中流,石勒杀人如麻;胡酋尔朱荣的河阴之变,史家不愿提起的南北混战五代凄惨。
这片土地,厚重之余,多的是“负重”。
多灾多难的家乡,一段时期,又成了全国一片指责的中心。
儿行千里,老母忧心。
游子在外,挂记乡亲。
我是河南人,我穷,我没有金屋豪宅,但我有容人之心;可容刻薄,可容诋毁。
我是河南人,受过良好教育;能引经据典,也能反唇相讥;接受家乡存在的不足,反思一切歧视的由来。
我是河南人,有河南人一贯的简朴节约,踏实肯干;也有忍无可忍的怒火爆发,路见不平的愤懑挥拳。
我是河南人,能忍耐,也能吃苦;能受得排挤,更会大胆反击。
我爱我的家乡,那是我的根,我的梦,我能够灵肉归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