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约莫二十岁出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被官兵从妓院的小房子里粗鲁地拖了出来。那些官兵虽然一身军装,但实际上都是一群兵痞,自然不懂得怜香惜玉,对着女人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虽然脸上的妆容早已擦花,身上俏丽的衣服也在混乱中撕破,但这个女人依旧保持着冷静。她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鲜血,冲着为首的长官说道:“我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但必须死得体面!”
一席话说完,早已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群无不鼓起掌来,一个女人面对死亡竟然能如此不卑不亢,光是这个胆量就足够让他们尊敬的了。
就在大家鼓掌起劲的时候,人群中有几个眼尖的人忽然喊了出来:“这不是‘双枪驼龙’吗?”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惊叹,传闻“双枪驼龙”可是个狠角色,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在东三省地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本尊居然是这个藏身在青楼妓院、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情窦初开,妙龄少女与情郎私奔,没想到竟被卖到妓院,从此受尽皮肉之苦。
1917年的东北,只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军阀割据、土匪横行、更有日本的关东军虎视眈眈,当地的官府自顾不暇,无形之中成了摆设。
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待在家里是最安全的,可在辽阳却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偏偏闹起了离家出走这样的荒诞事,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当年张素贞16岁,正是女孩子情窦初开,对一切想入非非的年纪,恰巧这时她遇上了令自己心动的男人。张素贞经不住甜言蜜语的诱惑,最终以身相许,可是却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张素贞最终被情郎说服,两人相约远走高飞。
可是令张素贞没想到的是,情郎哪是诚心诚意想和自己私奔,他们刚到辽阳县城之后,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就围了过来,将她五花大绑地押到了妓院。原来是情郎出卖了张素贞,把她转手卖给了妓院。
张素贞得知真相后整天以泪洗面,并且以死相逼、拒不接客。这可惹恼了老鸨,花了这么多钱竟然买回来一个活祖宗?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想必是不会屈服的。在那段时间里,张素贞受尽折磨,每天挨着毒打不说,还经常被一群青楼妓女扒得精光、赤裸裸地扔在大堂里任由过往宾客们嘲笑。
久而久之,张素贞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万念俱灰的她也开始坐在床头唱着小调,面露假笑接待一脸猥琐的宾客。
见这个新人终于开窍,老鸨脸上也是乐开了花,毕竟张素贞心灵手巧、而且长得水灵,日后肯定是自己的摇钱树,便一口一个“乖女儿”喊着,还给她起了个“翠喜儿”的花名,全然忘了几天之前自己还指示手下的小喽啰如何折磨张素贞。
老鸨苦心栽培的摇钱树飞了,只因妓院来了个名叫“大龙”的土匪头子。
某日夜里,劳累了一天的张素贞沐浴完后刚想躺下休息,突然听到楼下大堂传来一阵嘈杂声,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每天都会有几个醉鬼仗着酒劲在这里撒野,张素贞早已见怪不怪,心里想着老鸨的那群手下很快就能摆平。
可是没过一会儿,一名小厮就急匆匆地过来敲门,想请张素贞出面摆平。
原来在楼下闹事的正是辽阳一带有名的土匪头子王大龙,此刻正嚣张地拿着枪、嚷嚷着要这里的头牌来陪他。见这个人不好惹,老鸨只能吩咐人到楼上去请张素贞。无奈之下,张素贞只能穿上衣服接待王大龙。
张素贞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可没想到王大龙就像丢了魂一般,非要找老鸨给自己赎身。
一听说有人要撬走自己的摇钱树,老鸨当然一百个不愿意。可是王大龙的老本行就是打家劫舍,见老鸨不肯放人,王大龙直接派人把老鸨的小儿子绑到了山里,还专门留下一张字条,要想儿子活命,就用张素贞来交换。
这一招简直敲中了老鸨的软肋,救子心切的她只能忍痛把张素贞交了出去。
王大龙抱得美人归后、简直如获至宝,不仅大办宴席、还将自己多年来积攒的金银珠宝全都交给了她。看着房子里堆积如山的财宝,张素贞纹丝未动,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些我都不稀罕,你能教我打枪吗?”
张素贞的举动明显勾起了王大龙的好奇心,一个女子面对满屋子的金银珠宝不为所动,居然非要学开枪当土匪,真是稀奇。虽然心里奇怪,但王大龙还是答应了,手把手教她骑马、开枪和一些道上的黑话、规矩。张素贞心灵手巧,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练得一手好枪法,几百米外一枪就能打下树梢上的麻雀。
张素贞学成出师的时候,也是她真正成为山头上土匪的日子,并且得了个“双枪驼龙”的外号。
张素贞成了万人唾弃的土匪,但做起事来倒是仗义,靠着规矩博得好名声。
张素贞在嫁给王大龙几年之后,丈夫就被官府砍了脑袋,为了继续待在山寨里,她只能委身再嫁给小叔子。经过苦心经营,山寨里的土匪们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大嫂。
张素贞不同于其他山头上的土匪,因为她早早地就给手下立下了“八不抢”规矩,谁敢越界就要承受三刀六洞的惩罚。
“喜车丧车不能抢;邮差不抢;摆渡不抢;背包行医的不抢;书生不抢;僧尼不抢;鳏寡孤独不抢;开棺材铺得不抢。”
靠着这个规矩,张素贞在民间落得了个不错的名声,人们只要一提起她总是会称其为“义匪”,盗亦有道。
1925年初,吉林省警备司令部迎来了他们的新长官,一个名叫李杜的军人被派到这里担任剿匪司令一职。李杜上任后迫切地想要做出一番政绩,恰巧当时吉林境内匪患猖獗,便想着拿那些土匪开刀。
当李杜向手下人询问哪个山头的土匪最猖獗时,秘书直接说道:“听说双枪驼龙的势力最大,整个山头不下两千多人”。于是,李杜便盯上了张素贞。
张素贞虽然人多枪多,但哪里是正规军队的对手,很快手里的人马就打光了,只能乔装打扮躲进了一家妓院,起了个“海棠春”的花名,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整个山寨的土匪都被消灭了,却唯独让匪首漏网,这可如何交差呢?李杜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如果能把那个双枪驼龙抓住,肯定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自己又能官升一级。
就在李杜着急的时候,他的副官却出了个主意。听说张素贞是妓女出身,现在她走投无路,说不定已经藏在哪个妓院里重操旧业。
受到启发后,李杜火速派人挨个妓院盘查,终于找到了张素贞的下落,连审理这样的程序都省掉了,直接宣判择日处死。
张素贞被处死的消息传出来,整个辽阳城都轰动了,人们虽然恨土匪,可张素贞在他们眼里却是劫富济贫的好人,于是自发地来到刑场为她送行。
见父老乡亲们赶来送自己最后一程,张素贞觉得自己这一生也算没白活一回,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了一番话,也算是对乡亲们致谢。
“我名叫张素贞,驼龙是我外号,今年二十五,我是奉天辽阳县人,19岁就下窑子。是大龙花3000元给我赎身,于是我跟了大龙做土匪,死我手底下的人不知道多少了。一个娘儿们,可以纵横数百里,对抗官兵,也算是露脸。今日又承蒙诸位盛情送行,谢谢大家!”
随着行刑官一声令下,黑洞洞的枪口迸射出刺眼的火光,年轻的女土匪张素贞倒在了血泊中。白雪衰草间,艳尸横卧矣。